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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帝的腿与神仙的脚 第二章
第二章:两个人做了同一个梦
民国十五年(1925年),淄河中游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发生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,两个人在同一夜里做了同样的梦。这件事情一直被本地人当作“非物质文化”传到现在,且在口口相传中变得有根有本有枝有叶。人们只所以热衷于完善这个传说,是因为那两人的梦境当时立刻得到了应验。 山东省有一座文化底蕴浓厚的古香古色的小城,这就是春秋五霸之首、战国七雄之一的齐国都城——临淄。临淄历史悠久,文化灿烂,是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,是灿烂辉煌的中国齐文化的发祥地。此地的历史经典事件、著名人物数不胜数。大事不说,只说一件小事——如今风靡全球的“第一运动”足球,早在2300多年前就已经是临淄街头平常的体育项目了。 出临淄城,顺着淄河岸边的那条官道往上游走三十里,官道分出两条岔子,分别通往王家庄和相邻的田家庄。这两个村各有一位乐善好施的善人,当地人都尊称他俩叫“王掌柜”、“田掌柜”。当地对德高望重之人的尊称分两种:对通些文墨的称“先生”,对文盲或半文盲的称“掌柜”。前者雅,后者俗,虽然层次不同却都是高人一等。王家庄田家庄的两位善人都是徒儿徒孙众多的武师,算不上先生,只能是掌柜。 这一夜,王掌柜从梦中惊醒,正是鸡叫头遍。他回想着梦中情景,就再也没能入睡。他梦见一个生人找上门来,说是走失了羊群,让他帮助寻找。他急忙招呼家中的觅汉(雇工)帮那人找羊,那人却指着那一帮觅汉说:“这些都是我走失的羊。”那人一挥手中的鞭子,那些觅汉们立刻都变成了羊。王掌柜正吃惊,又被那人用鞭子点了一下,他也变成了羊。 王掌柜掌了灯,取了笔墨,仔细地记录那梦境。 天刚亮,邻村的田掌柜便来拍门,说是做了一个梦,好生奇怪。他向王掌柜述说了梦中发生的事情,王掌柜大为吃惊——两人的梦境完全一样,并且做梦的时间也在同一个时辰。王掌柜把自己刚刚写完的梦境记录递给田掌柜看,然后便是四目相对、半晌无语。 更令这两个做梦人惊异的是在梦后的隔天,那梦境应验了——寻找“迷失的羔羊”的人来了。这是后话。 梦醒的当日,王掌柜找来了一位道士为自己解梦。 这道士四十多岁,家有妻儿却没有庙宇,说是云游天下却又只在这百里淄河忽而河东忽而河西的游荡。他涉猎广泛,可与出家人谈经论道,也可与俗人烹狗饮酒,因通地理水文而给村人点穴凿井,因懂医理而为患者诊病开方,相面、看风水、断阴阳,样样精道。友人赠送了几个文雅的名号,他皆不用,反而自取一号“淄河子”,意欲追随孔孟老庄等带“子”的先贤们。 淄河子生不逢时。曾几何时,淄河子正欲当活神仙,却被赤脚大仙占了先。他自恃才高,前往三教堂与赤脚大仙辩才。所谓辩才就是谈经论道、展示学问。淄河子道学高深,与文盲辩才自然胸有成竹。在一干道友面前,双方面对面坐定。不料想,大字不识的赤脚大仙却能一招制敌——正是三伏天,赤脚大仙令人拿来两件皮袄,说“咱先凉快凉快”,便穿了皮袄躺在了正午的日头下。淄河子不知他的用意,也穿了皮袄。一个时辰过后,淄河子差一点热晕了,而赤脚大仙却一点儿汗水都不出。淄河子挑了个冬天进行二次挑战,赤脚大仙说“咱先暖和暖和”,便自己脱了棉衣躺在了山荫里。山荫里,小北风不急不慢地吹扬着积雪。冰凉的山石上,赤脚大仙鼾然大睡。淄河子那一肚子学问并不御寒,把刚刚脱下的棉衣又急忙穿上。赤脚大仙一觉醒来,只见那淄河子已经跪在他身边。这件事以双赢结束,赤脚大仙声名远播,淄河子也因与神仙比试而虽败犹荣。 名流所做之梦必须请名流来圆,绝不能用那普通的神婆神汉,这是讲究身份的对等。而这只是王田两家掌柜请淄河子的原因之一,原因之二则是两人同夜同梦不可轻视。给人圆梦解疑对淄河子来说可谓大材小用,本不屑一顾,但两位乡绅乃地方名流,再小的事也是大事,必须认真对待。淄河子应召前来,衣着打扮很规范很专业,全然不像个半道半俗之人。王掌柜、田掌柜迎接淄河子。王掌柜抱拳施礼,“高士光临,有失远迎!”淄河子揖首道:“贫道打扰了。”把淄河子请进堂屋,王、田二家掌柜向淄河子讲述梦中情景,淄河子又问了梦前梦后的一应经过。然后,淄河子盘腿打坐并闭上了眼睛。 淄河子闭上的眼睛迟迟睁开来,那表情就庄严了。田王二家掌柜料知事情严重,伸长脖子等待着。淄河子说出了一个典故:早年间,江浙一带有个叫做会稽的地方,两个要好朋友做了同一个梦,梦境实实地应验了。淄河子强调说:“那个事儿早已上了书本《搜神记》,题目叫《郭谢二人同梦》。如今你二人又同梦,这是千年一遇的事。”王掌柜思量着淄河子的话,然后问:“那郭谢二人同梦,是吉是凶?”淄河子答:“大凶!”田掌柜急问:“俺们俩同梦,是吉是凶?”淄河子掐指计算,“天干地支论,乙丑年辛巳月癸亥日丙寅时,男梦,且两人同梦,此梦非同小可!寅时是老虎,梦见自己变成羊,此乃羊入虎口。……此梦大凶。” 结果一出,田王二人便有些惊慌。 王掌柜问:“可能破解?” 淄河子答:“十二属相之中,唯有龙能降虎,须得靠近龙人才能逢凶化吉。” 王掌柜问:“你说得是属龙的人?” “非也。”淄河子答:“需得有天子之相的人。” 王掌柜叹道:“大清朝早已灭亡,到哪里去找天子?” 淄河子说:“不必惊慌,神灵既然托梦于二位,必是故意点化。有天子之相的人离你二人并不远。” 王掌柜说:“这乱世之中,怎能那么容易找到这种能人。” 淄河子神秘地一笑,“有大乱才有大治。旧天子已去,新天子将至!”他嘱咐王田二家掌柜“只管在家静候,早晚会有贵人到来”,说完便摇动手中拂尘告辞而去,留下了大眼对大眼的二家掌柜。惊魂稍定,二人才想起忘了给赏钱。
话说那淄河子离了王家,顺着淄河滩向上游匆忙赶去,似有什么要紧之事。他朝着深山方向行了半日后,来到了赤脚大仙的三教堂。 三教堂位于崇山峻岭中的一处崖壁之上。虽然庙堂不大,仅属中小型,却供奉着佛、道、儒三家祖师。佛道儒三教基本覆盖了中华大地的大部信仰,乡民求平安,财主求添财,学子求进第,妇人求生子,等等,皆在这三教管辖之中。所求者多,神佛又全,因而这里香火经久不衰。乱世之中人们提心吊胆,这里香火更加旺盛,庙堂焕然一新。套用一句话说——乱了人民,乱不了庙堂。再套用一句话说——再穷不能穷了神仙。 刚给人圆了梦的淄河子顺着石阶拾级而上,七十二级台阶之上便是庙门。此时,三教堂院落里的庙堂前摆着香案,香案上摆着供品。香案前放一把罗圈椅子,三教九流、一干人等分列两侧,如是皇帝龙椅前的文武百官。这位道行高深的淄河子进了庙门就算不了什么了,那把罗圈椅子不是他坐的,且在两侧站立者中他也不很靠前。 庙堂主持人一声高喊:“九家道、会、门掌事皆已到齐,请九道总长赤脚大仙上座。”话音过后,赤脚大仙现身,那一双赤脚迈着台步从庙堂正殿缓缓步出。此人的形态相当扎眼,那怕是一个擦肩而过的人也会立刻对他那双赤脚回顾再三。这一片的山里人赤脚的不在少数,脚大的更是众多,然而却难以与大仙的脚相提并论。大仙的脚又宽又厚,宽厚过了头,把长度给掩盖了,那脚就近似于“蹄子”了。长着一双蹄子的腿也就只能用“粗壮”形容了。脚如此,腿如此,那身体更如此,就连那张脸盘也充分体现了“粗壮”。凡粗壮的玩艺儿就无从光洁,他的脸皮就如同一块锈铁,粗糙且沉重。这铁皮脸儿不会变化,高兴与愤怒等等,全然一个表情。 此时,在一片肃穆中,赤脚大仙走出正殿。他头戴五佛珠冠,手持拂尘,背后一人替他扛着青龙大刀。这青龙大刀是按照三国时候关公的大刀样式制作的,只不过比关公的刀轻,只有三十二斤。然而,赤脚大仙能够当上九个道会的总长却并非仅仅凭借这一身力气——他伴随着一声炸雷出生,还带来了一把天火,早让接生婆们传为奇事;他十几岁时就已经是半仙之体,更是有目共睹。 赤脚大仙向众人抱拳,喊:“各位掌门百寿!” 众人齐呼:“九道总长千寿!” 赤脚大仙抱拳过顶,喊:“我家老祖万寿!” 众人齐呼:“我家老祖万寿、万万寿!” 赤脚大仙照着戏台上关云长的架式坐在罗圈椅子上,随从扶着青龙刀立于他的一侧。赤脚大仙朝主持低声吩咐:“有事报来。”主持朝众人高喊:“有事报来——” 武士打扮的九道之一——天门会会长出列,报道:“天门会会长禀报总长,近日有土匪一伙,于XX山上建寨。此匪有短炮(枪)一枝,长炮(枪)三杆。”言简意赅,说完后归列。 又有一武士出列禀报:“铁板会会长禀报总长,田家庄王家庄的乡绅田、王二家掌柜教着长工短工习练武艺,功夫不在我等之下。”说完归列。 刚刚给王田二家掌柜圆梦的淄河子出列,手持拂尘报道:“贫道禀报总长,田王二家习练武艺不足为惧,我正有计算,要将二家掌柜收于我道。” 赤脚大仙说:“田王二家乡绅武艺虽然不算精细,但人多势众,如能将二家收归门下,真是好事。只怕他们不从。” 淄河子说:“我有计算——田王二人在同一晚做了同样的梦,梦见自己变成了羊……”淄河子简单地讲述了二人同梦之事,在场之人皆尽称奇。赤脚大仙道:“两个人,同一晚上做了同样的梦?真是奇事!或是我祖无生老母托梦于他们。” 众人闻听“无生老母”字样,一齐拱手于头顶,齐呼:“我祖无生老母万寿,万万寿!” 淄河子说:“我正利用解梦之机,将二人之心归向我道……” 正这时,一声高喊打断了淄河子的话语。院外有人高喊:“急报——”高喊之人手捧书信,快步从两列人员中串行而进,直至赤脚大仙面前,亲手递上书信。 赤脚大仙接了书信,递给主持,“念给我听!”这不是摆谱,他不识字。 主持念书信:“令!九道总长赤脚大仙速往真空家乡。” 书信内容仅此一句,就足以让赤脚大仙立马从椅子上起座,且瞬间变得毕恭毕敬。他不再继续听其他几位掌门的报告,自己摘下五佛珠冠,吩咐:“更衣。” 赤脚大仙改变装束——一顶苇笠,一身粗布衣裳,与平常山民无异。然后他亮开赤脚板,只身一人走过队列,向庙门外走去。众人鸦雀无声,只原地躬身相送,不敢向前挪半步,这是规矩。他们熟知真空家乡是老祖居住的净地,却不知真空家乡在何地。
上帝的腿与神仙的脚 第二章2014-8-21 本文被阅读 3727 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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